前幾天參加一個有關企業創新的討論會，我談了一個觀點：衡量一家企業有沒有創新文化，要看這家企業內部有沒有蝕骨的危機感。不要以為蘋果很傲嬌，如果沒有危機感，喬布斯不會把“蘋果電腦公司”改名為“蘋果公司”，涉足他曾經不以為然的手機和平板電腦；不要以為谷歌很安逸，如果沒有危機感，谷歌不會處心積慮拉攏廠商組建開放手機聯盟，從搜索引擎轉而打造出安卓手機操作系統。當然，如果一家企業真的居安不思危，我們也往往能看見其內部創新的遲滯乃至流產，我想英特爾應該就有這個教訓。

今年是英特爾在移動互聯領域創新突破的一年，這個PC芯片霸主重新出現在了手機領域。在中國市場，已有兩款采用英特爾架構的智能手機隆重上市——摩托羅拉MT788和聯想K800。而我想起了7年前自己用過的兩款智能手機：摩托羅拉E680和聯想ET280。很巧，當年的這兩款手機用的也是英特爾芯片。只是那段歷史并不為人熟知，因為英特爾在手機市場曇花一現就退出了，直到今天卷土重來。

在摩托羅拉MT788和E680之間，在聯想K800 和ET280 之間，是英特爾退出手機市場的7年，是英特爾錯失移動互聯網的7年，也是足以作為創新文化案例研究的7年。

7年前貝瑞特執掌下的英特爾，是一個精力充沛的擴張型企業，那時的英特爾不滿足于當PC芯片霸主，而是通過一系列多元化戰略，意圖成為跨越IT與通信的平臺企業。為此英特爾果斷進入手機芯片領域，將“Intel inside”從PC延伸到了手機。但2005年歐德寧接任貝瑞特后，很快作出了一個決定，將處于虧損的通信與應用處理器部門出售，退出了手機市場。當年我曾經評論，英特爾早晚有一天會為自己的決定后悔，在它所壟斷的PC芯片市場，耗盡全力將業績提升幾個點并沒有實質意義，但英特爾卻為此關上了通向未來的移動互聯網的大門。

2006年我參加了一個氣氛尷尬的媒體活動，當時英特爾美國總部已經透露信息將撤離手機市場，但通知可能還未傳達到中國公司，因此原定的一場英特爾架構手機推廣活動還是照常舉行。在那個會場上我看到了近十款采用英特爾芯片的手機，那既是它們的集體亮相也是它們的集體謝幕。我當時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，在活動結束后，硬拉著一位英特爾手機部門的人士坐在酒吧里，追問他的感受，他無奈地嘆息：“英特爾剛剛在手機領域邁開步伐，盡管手機部門還在虧損，但從中國市場來看，我們的手機業務在快速增長啊，我也無法理解美國總部的決定。”

2006年英特爾為什么放棄手機戰略？是因為當時AMD在PC 芯片領域對英特爾展開進攻？還是因為當時英特爾的手機芯片采用ARM架構，而非英特爾自己的×86架構？這些其實都是細枝末節，最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英特爾缺乏危機感。英特爾以為只要守住PC市場，就能江山萬年長；既然能在PC領域當呼風喚雨的霸主，又何必在手機領域冒著風險進行技術創新與市場開拓，去當頂風冒雨的小兵？

然而當移動互聯網狂飆突進，傳統PC業真的走到衰退的拐點時，英特爾終于認識到，進軍手機市場勢在必行。于是英特爾在以6億美元出售手機部門后，又以14億美元收購英飛凌手機解決方案部門，回歸手機市場。時隔多年，我再次看到“Intel inside”智能手機出現在市場，不由百感交集。看著家中抽屜里陳舊的摩托羅拉E680和聯想ET280，我忍不住想，如果當年英特爾沒有退出手機市場，一直堅持到現在，又會是怎么一番景象？

最近，英特爾CEO歐德寧宣布明年將退休，他穩固了英特爾在PC市場的舊江山，但也的確沒有給英特爾帶來新改變。記得7年前歐德寧接任貝瑞特時，我曾經在采訪中問過一個問題：為什么是歐德寧？英特爾方面回答：歐德寧是英特爾歷史上第一個非技術出身的CEO，他代表了英特爾從技術型公司向市場型公司的轉變。但今天我想說的是，不管一位CEO技術出身還是市場出身，都不能缺少應有的危機感與必須的遠見。